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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破碗花花-打破碗花花-刘灵中短篇小说选集连载(790)

2024-08-07 58

刘灵中短篇小说选集连载(790)

我想买到一块土地(7)

“可是B镇到处都没有水。我快渴死了,快要把我晒成肉干啦。我记得H先生的旧居附近有条河,名叫盘溪。那河时而温润如玉,时而跳珠飞花,闪耀鳞鳞金光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我读过《盘溪十集》,在H先生笔下,青溪环山,跌瀑飞挂,银雾腾空。请问这地方是不是B镇,我找H先生的旧居。那条声如隐雷、喷珠溅雪盘溪咋没见着。”

“你现在来到的不是H先生故居。”

奇了怪,这老宅到底是啥地方?

“你看清楚,这真的像一个旧宅吗?”

我真的想找到那一条弯弯曲曲小河,一泓溪流,或有个碧玉似古潭,在溪畔有碎花铺满。溪涧溪水潺湲,或烟波渺渺,山中积雪化时,春汛融融,奔流咆哮,锵然悦耳。但是我怎么就找不到H的旧居了呢?

如果没有H,也没有盘溪,我纵然如愿,买到一块土地又用来做啥?我想看溪流蜿蜒曲折,群山花开,风吹像织锦彩带。那样的意境深远,有可能完了,不存在了。

“其实你只想买到一块土地,对不?”

“对呀对呀!”我冲对方拼命点头。

那人啥都知道,我只想买到一块土地。最后到手的是块荒地,我不希望寸草不生。

“你手上有张地图,上面标注得很清楚,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东西。你在埋怨啥?”

“图上的褐色路线是不是去H先生家?”

“关于这个,我不太清楚。”

“你能不能先告诉我B镇几位领导的住址,或者是他们其中随便哪位的姓名。”

“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。”

“在这集市上我怎么才可以找到他们?”

“其实我也搞不清楚。”

现在,我已经对B镇人的交流方式渐渐适应,当我问起任何问题,不论复杂还是简单,对所有的事情,他们都可以回答自己不清楚。而且不作解释,不需要理由。看来再没其他办法了,只好按照那栋大楼内唯一见到的人,办公室唯一的留守工作人员——他身份存疑——秃顶老头留在桌子上(还不敢打包票绝对就是留给我)的交通图走,顺着那些褐色线条慢慢找。我勾头寻思:有可能找到的是H故居,有可能找到B镇负责人家。当然啦,也有可能是断头路或早已经干了的河床。总之,我们活着,在人世间,无时无刻不都在勉为其难。好几年前,那条溪流蜿蜒盘旋,确实曾经出现在我的眼前,只可惜,与H先生失之交臂。我在H家的长廊,铺砖块院子的地上睡过一晚,有可能是幻境。怎么知道真相呢,人这辈子,大多数时间都活在幻觉中。有哪个国家的科学家说连宇宙都根本不存在,宇宙本就是人的大脑。我们头顶的星星只是细胞,神经元。彼此靠光或靠波连接。看来同样,我只好碰运气。

所幸我和表弟小杨很快就沿着一条河谷走来了。岩光石影,巉峻矗峙,没有野花。

但是,河水确实是已经干涸。河床裸露,寸草不生。分散在河床上是巨大的砾石、圆滚滚卵石,好像史前留的恐龙蛋,用手摸晒得滚烫。我手掌差点灸伤。莫非是风,那些石头怎么会动?我真担心会是肉食性恐龙,比如阿尔伯脱龙,棘背龙或丛林霸王龙,小恐龙在太阳直射的高温下,随时随地破壳降生,它们会长成巨无霸。

它们才是地球上的终极统治者。根本没有上帝,所谓终极统治并不存在。人类太聪明了,正因为聪明欲望无限澎涨,导致贪婪,最后走向毁灭。我想起渔夫和金鱼。

但那个童话并没有给我们足够提醒。

在头顶,天空烧得通红,像是一块铁板,我恐惧得无以复加,生怕突然会压下来当场把我烙成肉饼。仿佛,我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糊臭味。连我本人也快被炽焰点燃了。这使我怀念过去,一次次回忆起好几年前来到B镇,也许真找到过H先生的旧居,那条路上,铺满铁箭草、车前草和蒲公英,奇花异草在大风中凌乱,轻轻摇晃,婀娜多姿,妩媚动人。我想起来头顶星星亮晶晶的情形。路两边盛开着小时候打破碗花花,那样的美景已经荡然无存。

河岸上,宽阔田土让太阳烤焦,甚至变成垃圾场。史前冷血动物,牛羊的头骨随处可见,有些变化石。我越来越心惊胆战。

秃顶老头留给我的地图上标注,我距离找的第一个目的地只有三公里路程。红圈。

但是找到它我整整花去了三个小时。

弯弯曲曲路上的泥土已经变成细沙,石漠化非常严重,最后,我周围全部是沙漠。太阳毒辣。我特别害怕沙尘暴来袭,稍不留神,防不胜防,会把我埋在细沙里面。

现在,每艰难地走一步,我双脚都会立即深陷进去,身体灼热,头顶烤得厉害,额头上开始脱皮。沙子特别烫人,脚和小腿炙痛。拨出来也很费事。我和表弟小杨皮鞋里灌进去许多沙子,抬腿重得不得了,硌得慌,脚底板刀割一样。知道,如果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,周围摆放着的那些动物骨头,化石就会残酷地变成现实,别无选择,也是我俩的未来。尽管我知道,包括史前动物,过去和现在的一切植物在内,即使是最聪明的人类统治地球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,荒凉是本质,也是永恒。但我不甘心。哪怕是留下的最后生命,我俩彼此鼓励,咬紧牙关,搀扶着继续走。每走几步,我俩不得不坐下来费力脱鞋倒掉细沙。其实,连坐在石头上也烫屁股。

几秒钟,我俩就被烫得跳起来。也不敢在一个地方站太久,那样,脚底板会灼伤。

口渴更受不了。这样,有可能走不出去。

“先找水。”

“别那么老想着水,出现幻觉就糟了。”

“没水会渴死在沙漠里。”

“这条路啥时候是尽头。”

“看到周围半截埋在沙子里那些骨头瘆得慌,感觉走出去毫无希望。又不敢停。”

我和小杨不想多说话,尽量保存体力。

留点口水养精神!我俩逼不得已,又非得找些话来分散精力,不然,随时会倒下。

“过去在学校我不喜欢有优越感的人。”

“因为你一直自恋,可能只喜欢自己。”

“话不是这样说,只是害怕难受。”

“讨厌和性格怪那种人相处,合不来。”

“现在困在沙漠,觉得走动的都亲切。”

“看来,我俩莫不是喜欢对方了。”

“简直疯了!什么乱七八糟的节奏。”

尽管有交通图,我们还是再一次迷了路。沙海茫茫,失去稳定的座标,走着走着眼睛发花,分不清楚方向了。搁在远处的太阳看着像白色气团,变成了一连串光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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